【征文大赛作品】编号66：网 作者：波波鱼快乐
点击次数：6666发布时间：2018-12-5 11:48:59
这次出差回家，小布仅呆了三天，又急冲冲赶到G省， M连锁的旗舰店的重新装修图马上要出来了。该店在M连锁占60%份额，占省城零售近四分之一！M连锁早放出风声：重装要领先对手5年以上的标准。小布当初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这莫非就是向各供应商索要费用的标准？只是这必争之地，供应商都是硬着头皮也得上。小布自忖：已方最大的明面上优势是近三个多月来，破天荒地将全国前三强统统在省城拉下马，尤其在这店取得了节日单天零售160多台的纪录。D老板还特地从C市赶来相庆。不过，小布更明白：关键词是“暗面”。M连锁并不在乎谁第一，它需要的是其总量的上升，而且是可控的为来年留有余地的上升。
“布叔早，”门口叫韦的接待小女孩叫一声。小布一下愣住，哦，哥终于变成叔了。“Z总监在吗？”小布弯弯腰，轻轻地问。“他现在不在，来了H，X，R三个品牌的，好像打他电话不通。要么，我过一会儿再打，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小韦机关炮似地吐了一大串。那张购物卡或许有些作用，小布渴望得到各种信息，常随身带数张卡。“那谢谢你了，有消息烦通知。”小布觉得刻不容缓，赶紧找其它渠道先了解情况。
先找谁？陈兵，小布脑海闪现他名字。瘦瘦小小颇显精干的他做一品牌代理，手腕相当灵活。小布曾听人说起，他充当掮客，用票据帮了不少人的忙，织了一张关系网。于是，小布打听到某次他在县城做活动，赶紧凑上去“偶遇”。小布未曾料到，这次“偶遇”后来会变成一场互相“崇拜”：活动结束后，一伙人酒吧畅饮。其间，陈兵走上台竟吹起萨克斯风。只见他端起管子，身子稍后仰，顷刻，一阵悠扬的旋律竟四散飘开来，喧哗的声音一下子静寂，任由那委婉而清澈的音乐静静地流淌......小布那一刻听得如痴如醉，看陈兵的眼光格外谦和起来。
“你那萨克斯是哪里学的？”小布问，包括后来每次碰面问，陈兵都笑而不语。因为他同样等着小布的答案。“你在哪里学的牌艺？”陈兵惊诧于小布助他的六番牌局竟无一败绩。再联想：小布表面常输小场，却总能某次大赢回去，收益如波浪线般曲线上行。他很想得到小布的答案。小布心里门清：一运气，二识破他人作局，三是学点心理学及概率学上的小技巧。“你最好坐个性鲜明人的下家，赌场最见人性，能掩盖一时，关键局上却很难自控。另外，记住组合牌形，预判大概率出法，记住某某的出牌习惯......，最最重要的，还是好运。”陈兵对小布的这套说辞很不以为然。小布只得常念那句：决不做假，执剑者必倒于剑下。不过，两人的开场白依旧成了：“你那萨克斯是哪里学的？”“你在哪里拜师学到牌艺？”
这次也不例外，小布笑了笑。“你们有没有去谈啊？是不是先狮子大开口，把标准抬高？”小布接着直奔主题。
“你问一下H牌的不就行了吗？你们不是以前经常一起吗？”
“不行啊，以前关系尚可，但毕竟是对手，上次我装其客户去听他们金牌培训师来这边巡讲，他被上级狠批了。很尴尬。”小布叹了口气。
“我早谈过了，个人感谢比重加大，总额不变。但他们未肯定也未否定，动不动拿上面有收款任务压力大来作说辞，玩那套待价而沽的把戏。”陈兵说得也没底。
“哦。”小布意识到这次不同往常。梳理一下思路，决定先一家家的圈内朋友登门走一趟。信息量不可谓不大：“M连锁也下了大本钱，”“以前找Z 总监，这次得找C总经理，”“不，还是先找Z总监探路，县官不如现管，”“C总胃口大，附加条件多，另外不直接，无法确定，”“某品牌已请了他们几次，开始不是Z没空，就是C没空，后来单独分请，还被拒，”“唱双簧啊，端足架子，抬高价码，”“平时烧香少，这时候只能挠头了。”众说纷纭，小布想从中找到有价值的信息，有些难度。
回想与Z，C的交往，小布一下子也掂量不清楚：与Z常打交道，给供应商报款付款基本上他签字即可，重心也放在他身上。上一星期才聚过，不过差点出了大乱子。那天等他很晚下班，一起去香港城夜宵。“而你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轻易就把我困在网中央。。。。。。”Z每次必哼此曲，还能装出张学友的款款深情状。只是这次深情错了对象，拉着室外服务员的手，迟迟不松开。“后面的情形不多说了，托你找找人，平息一下事态。”小布不得不找陈兵帮忙，折腾一整晚，Z却一直醉卧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当时的小布唯有苦笑不止，想起了大部分的供应商对Z出其一致的观感：直爽义气，但有些鲁莽，无所顾忌。
而C，头顶上已现地中海，一门心思想把G省当跳板。苛刻的要求一套接一套。小布深有体会：一个光秃秃的商场外小斜坡也被利用，要求供应商做广告位，再收其广告费。并且不顾组合效果如何，见谁是谁，硬行摊派。那段时间，M连锁办公室一下子冷清不少，供应商们都担心被 C约谈，不死也得脱层皮。运气太差的伊，小布庆幸之余，至今不免为这位相交较好的同行惋惜。当时为公司事务，伊不得不找C陈述，当场拒绝了广告费，未料C下狠手，树典型，连续两月拖迟结算，各项活动禁止参与。半年后，伊黯然离开，但后来据说去了M连锁另外省份分公司……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听说东门依旧是主通道门，西门还要被堵上做仓库中转地用。”“Z昨天跟其朋友说了，很反感供应商玩虚的，也怕供应商下套。还挺欣赏某人直接地报纸一包一塞，话少事成。”“Z与C是提前商量好的。C不合适提。”“M连锁总部已经在催各品牌位置图了，C他们为得高价，故意拖了很久了。”陈兵不等小布缓过劲，一连串话直喷过来。小布决定赶紧试一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公司里是否同意？前面已跟领导大致讲过，可如何继续汇报呢？领导一直强调往年的标准，但那标准估计是完全套不上了。只能先斩后奏了，若相差不大，自己填上，小布暗自思忖。
这天一大早听到小韦的Z在办公室的信息时，小布正在将几张卡里现金取出，急忙纸袋一裹，一阵风般赶去。
“Z总，您好。您最近太忙了，想约您，都难啊。”小布脸上堆着笑，
“你先坐。”Z坐在真皮椅上，胖硕的身子似乎要挤了进去，眼睛直盯着前面的电脑，头也不抬。
“Z总，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平时你很照顾我，这次重装得帮帮忙，我一直很懂得感恩的。”小布紧接着将纸袋往其抽屉里塞。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Z瞥了一下纸袋，声调一下高起来，“拿走，拿走，不要搞这一套，”小布一下懵了，是装模作样推脱一番吗？以前也有过，但口气没这么生硬啊？
“Z总，别见外，只要帮了忙，后面还会感谢的！”小布心想是不是嫌少，赶紧补上一句。“这里没其它人，我是真心实意来求助的。您若有其它要求，可直接讲。”
“小布，你是不是听不懂话，公事公办，好位置出价高者得，谁也没办法，”Z看上去有些恼火。
“Z总，是不是别的供应商已谈好了？还是说这次C总也有些安排。给个机会啊。要不，我也找C总去汇报一下。”小布有些急了，忘了顾忌。
“去啊，赶紧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Z似乎情绪一下子被点燃，猛地把纸袋抽出，往桌面上一砸。一捆顿时散成了许多叠。小布完全晕了，慌不迭地将分散的归拢在一起。Z将脸孔侧了过去。小布斜瞥一眼，冷静下来，手指一漏，二小叠又跌入抽屉。凡事留些余地，以待后续，小布想起了一位前辈所言。
等小布走出Z的办公室，或许是感觉到了小布脸色不对，小韦吐了吐舌头，不再发声。太累了，小布也再不留意旁边的一切，径直地走出了大门。
走在大街上，阵阵风吹来，漫无目的不知前往何处的小布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一股屈辱感还是压抑不住地冒出来。想起Z那油头粉面，拿着话筒吼叫“我就困在网中央”的猥琐样，小布突感一阵恶心，“啐”，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
“你在哪儿？”回到办事处里睡了一会的小布，猛被电话闹醒。一接，小韦着急的话语让小布愣了一下。“有什么事吗？”“打了你许多次，才接。老Z让我找你。”啊，小布尚未回过神来，小韦紧接着：“在你们办事处等我。”小布心想，莫不是那事情有转机，Z不过是演戏有些过头罢了，让小韦来补。念及这，小布一下觉得宽松了许多。
“老Z让我将这东西还给你。”小韦一见面，递出两小叠现金。小布扫一眼，就明白了，这是彻底没戏的信号。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小韦不容拒绝地塞小布手中，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到底什么回事？此时再向圈里朋友去问，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小布心想干脆就由它去了，毕竟合作是互利的，尤其是自家品牌处于快速上升期，M连锁还需要自已去平衡其它品牌。静待结果，也只能是当前所能做的。
“？”第二天一大早，小布一打开手机，看到Z发来的一个问号的短信。有些纳闷，Z难道还要我表示谢意吗？事已至此，何必让我再感觉到难堪呢？但小布还是不能不予理睬，以后还不得不与Z继续打交道下去。“谢谢Z总。”言不由衷的话这些年小布说了许多。
接下去又静等了两日，陈兵竟然也没来电。小布有些坐不住了，决定先去旗舰店里看看。M连锁催促各供应商的效率确实很高，没日没夜地赶工，挨着墙的展厅大部分成型。小布突然惊讶地发现，西门也开通了，并且门口人流量不亚于东门。
“布，你们的位置定在哪儿啊？”迎头遇上一正在收尾完工的小家电熟人P，“我们不需要装修，只需要开业前一天将新展台摆上即可，位置嘛，还过得去，”小布不想露底，含糊地应道。“呀，你可能还不知道，后面未定下来的估计要扯皮了。一个小老板在M连锁办公室大吵大闹，说答应他的柜台被某大牌全包了，又未退款。老Z都自称回总部开会了，实则避开。”“啊？”小布确实有些惊讶，“呵呵，小老板仅仅想花这个数，就想要那么好的柜台。”P诡异地笑了笑，伸出两个指头。
是啊，我漏下的同样数额，还不带任何要求的，都给退回来了，估计这次M连锁总部要求太严了，小布自行寻思着。如果完全按正规来办，位置肯定差不了，说不定位置图总部已定了。小布越想心情越愉悦，决定立即到M连锁办公室去看看。咦，小韦竟然不在，想问句话都难，小布打了几次电话也未接，问问旁人，说有可能请假了。没法，只有再找另外的人打听。
“你在哪儿？你们定下来了吗？”小布好不容易拨通陈兵的电话。“未定，未定，以后见面再说，”陈兵欲言又止，小布听出了很疲惫的味道，识趣地挂了电话。
时针不停在走。小布比前几天心宽了许多，只是往日频多的电话似乎一下子沉寂了。小布也未去细想，只是招呼好货运部门，样机和展台全部准备好，随时待发。
“布叔，听说你在找我，你现在有空吗？”夜晚很快来临，一整天收到了第一条短信，是小韦发过来的。
“我随时有空，我找你是想问问商场的事情。”小布迅速地回了过去。
“哎，发生了许多事，跟你直说了，那个碟机小老板那天比你提前去Z总办公室一会，估计给了礼给Z，Z以为只是先期铺垫的小礼，待他走后电话追问总数能给多少？小老板想必觉得平时已投入甚多，不愿再给，并提及平日里的一些往来花销。听说还有详细的记录。把Z惹毛了，叫我退回那份小礼。当时Z未说清楚，我见你刚走，他就叫我退，我以为是退给你啊，中午一休息就到你那儿，关键是你还收下了。结果，小老板第二天就来闹了。”
“啊？”小布张开的嘴一下合不拢。“那后来呢？”小布追问，
“小老板跟你那个好友陈兵好像很熟，陈兵帮Z他们套礼品费用的事，知道许多，差点全嚷出来了。老Z估计呆不下去了。”小韦原本想置身事外，不发一言，但此时收不住嘴了。“老Z他们商量先假装只开东门，让各供应商争东边的位置，然后私下对另外些出价也高的供应商说全力争取总部同意也开西门，但需要费用，忽悠他们再多掏腰包。来个东西通吃。”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小布十分的诧异。
“他们许多的文件都要我传递啊，尤其是总部的。另外，有许多事情他们不方便出面，得有人办啊。何况，本姑娘这么冰雪聪明，他们知道防不住，干脆许多事就不避开了。”小韦不无得意地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说你这几天在请假。”小布突然有些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位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的水族姑娘。莫名地期待她立马回来，请她小聚，找到更多事情的答案。
“不回来了，我这几天在旅行的路上。我希望我的人生路一道阳光灿烂，不想再见那些暗处尔虞我诈的场景。他们只想着不断吐丝结网，逮住一个个被诱入网中的猎物。岂知，更大的网早在后面，视他们为猎物啊。”
